
“所以你就听了那个老人的……压了七号?”
蒋月天面色呆滞地望着面前的段星辰,神色说不出的诡异。
如果只是光听段星辰转述的话,蒋月天当真以为自家小师妹这是遭人给骗了。
毕竟那故事怎么看都像是编出来的啊……虽然还挺符合逻辑的。
“师兄——”
叶雨蝉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个问题,当下便转过头来,向蒋月天确认道:“你去年不是也来了这里吗?你还记得那个四号的那匹马的主人是谁吗?”
“这我哪儿记得……”蒋月天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那似乎是个男人……老不老我还真不清楚。”
“也就是说不能通过这个来判断真假么……”
叶雨蝉一扶额,眼神里顿时浮现出几丝无奈与苦恼,转向了段星辰:“我说星辰啊,你也太单纯了吧……明明活了那么大岁数了……怎么莫名就相信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人啊?”
那么大岁数……
段星辰俏脸一沉,刚打算反驳一下自己才勉强半百出头,但还是先为自己的行为进行了辩驳。
“其实,我真觉得那不像是假的啊……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很真,而且……那腿上的伤……应该也不会特地去造假吧?”
“这事儿谁说的准呢,没准人家就是一个肯下血本的故事大王,扯谎这事儿老流氓也常干,也没见他脸红心跳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蒋月天接下了叶雨蝉的话茬,深吸了口气,转而把目光投射到了那漆黑的七号道口上。
“七号的那匹马,根本不可能赢。”
“为什么?”段星辰和叶雨蝉同时发出了疑问。
对此,蒋月天则是解释道:“我在来之前,便有几个在赌场上玩得开的朋友给了我一份资料,虽然不是特别详细,但好歹让我熟悉了一下马匹,而这七号马……获胜的概率小得微乎其微,因为——”
“那是一匹老马。”
“老马?”段星辰一愣,“有多老?”
“大概就是老到跑起来费劲,跑完全程会累趴下的那种……”蒋月天的表情充满了无奈,“据说那驭马师也只是带着玩玩的心情来一趟的,虽说那马年轻时很厉害,但现在老了,绝对是跑不赢那些壮马的。”
“也就是说——”
叶雨蝉上前拍了拍段星辰的肩膀,对她露出了微妙的微笑:“星辰,你被骗啦~”
“怎么会……”
明明那个老人的表情是那么真实,那悲怆的语气和抬头仰天四十五度角的哀伤是多么真切。
结果……是骗子?
段星辰一时间有些恍惚,难道真的是自己被勾起了善意,被对方利用了?
应该……不会吧?
段星辰苦笑了几声,就像叶雨蝉所说的那样,都这么大的人儿了,情绪居然还这么容易调动。
她的前四十年都在圣羽宗里渡过,压根没出去看过人世,自打成了圣女之后,更是天天在琢磨管理宗门弟子的事儿,少经人事这词儿用在段星辰身上,当真是没有半点错误。
她茫然地坐了下来,望着那逐渐散发出夺目光彩的赛场道口,陷入了沉思。
也便是在此时——
尖亮而又响明的马嘶声响起。
刹那间,十五匹各样不同的马儿与它们的驭马师一同出现在那亮着牌匾的道口。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蒋月天所压的四号。
红兔烈马。
其身如赤焰,蹄下惊炎,周身鬃毛乃是染血般的殷红,雄壮的身姿宛若一尊守护之身,屹立在一名身着华袍的青年身边,比那青年还要高上几些,那独特的猩红眸子里闪烁出的,是对周边一切的不屑与轻蔑。
尤其是在见到身边两匹气势孱弱的马时,红兔烈马更是哼哼一声,只瞟了它们一眼,便不再去看它们。
“这年头连马都这么傲啊……”
叶雨蝉显然不是很喜欢红兔烈马,它这模样总是会让她想起某个三天书院里头的刘少爷。
这桀骜不驯,仿佛天上天下老子第一的模样……真是有够让人不爽的。
而段星辰则是没有把目光过多地留在红兔烈马身上,而是把视线移到了七号道口上,准备看看那所谓的黑幕马。
结果这一看过去,她的小心脏就凉了半截。
果不其然的,从气势上那匹马便比其他的马儿低了不止一个档次,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平凡无奇的模样。
就连那位驭马师看上去也是平平无奇的模样,穿着得普通,甚至有几分破旧,还很好奇地看着四周,像是初来乍到的人一样。
完了……
看见两者之间巨大的差距之后,段星辰似乎也开始动摇了……
自己是不是真被骗啦?
望着那蓄势待发的十五匹马,段星辰一时间心情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这钱都已经下去了,这下子可就玩完啦!
……
与此同时。
青年摸着自己那依旧酸疼无比的膝盖,无奈赌叹出一口气来。
自从那画艺长廊以来,他这险些被跪碎的膝盖骨便一直在隐隐作痛,用了多少天材地宝,多少珍贵灵植都治不好。
一想起这事儿,他便比谁都后悔,你说他为啥偏偏招惹到了那云天学院的院长,还是个有可能是十阶大画师的隐藏大能呢?
不过好在,陈然他爹是城主,虽然这景林城真不算多厉害的地儿,但就算他吃了一次瘪,以他的身份价儿,还是没人敢招惹他。
除了那神秘莫测的云天学院。
听他爹城主陈锋说,云天学院里头,那都是一群神仙,绝对招惹不得。
“公子……”
陈然闻言,微微偏头,看到的,是一名拄着拐杖的老者。
他默默地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转过头,俯瞰下方那即将开始的赛马大会,淡道:“事情安排得如何了?”
“回禀公子,都安排上了。”
“安排了几个?”
“七个。”老者咧嘴一笑,似乎是感到很嘲弄似的,“公子,您还真别说,那老头子的身份真是很好用,我这儿已经让七个有权有势的小少爷小公主上钩了,这加起来,少说也有个百八十万的金币。”
“他们都是些不经事事的傻子,整天在家里闷着,哪儿知道外头的险恶。”
陈然笑着摸了摸下巴,仔细思索道:“百八十万的金币,应当能给那红兔烈马拉上不少赔率。”
“不过,这第一场的胜者还得是这红兔烈马。”
“为了引那些赌徒上钩嘛~老朽知道。”老者嘿嘿一笑,“这红兔烈马的赔率一上去,那些赌徒吃到香的了,便忍不住想接着吃,赌徒的本性就是如此,然后在他们第二轮想捞一笔大的就走人的时候……”
“嗯。”陈然淡淡一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一般,“第二轮,安排下五号,反正这里的驭马师有一半以上都是我的人,裁判也是,就连操盘手都是我的人,这群赌徒拿什么跟本少爷斗?靠运气吗?”
“真是开玩笑。”
陈然微微一笑,老者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跟在陈然身边已然有了些时日,本身便是精通易容之术的人,再加上经历丰富,莫说是扯这个有剧本的慌了,让他现编出一个让人潸然泪下的故事都没有问题。
而且这一次,陈然可是许诺给了他此次赌马大会十分之一的利润。
啧啧啧,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字。
“欸~”
老者突然看到了什么,笑着对身边的陈然说道:“开始了。”
陈然顺着老者所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斜下方那宽阔的赛道上,已然有十五位驭马师准备就绪。
他们需要在这宽阔的场地上,驾驭自己的爱马,围着赛道绕过七圈,全长三十五公里。
这等路程,对于高超的驭马师而言,并不是什么问题,甚至连耐力赛都称不上。
而众人的目光自然是不自觉地落在了四号道口那雄伟的红兔烈马上,其身上燃烧着的炽热鬃毛,好似帝王一般不让人靠近。
“不愧是帝王之马——”
老者注视着红兔烈马,嘿嘿一笑:“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那老家伙的感觉了,这匹烈马不管看多少次,第一反应都是想骑上去试试。”
“只可惜,那老家伙现在已经没机会再上这匹烈马咯~”
老者口中所说的,自然是这匹红兔烈马的原主人。
事实上,老者先前所说的故事,的确是真实存在的。
一年前从那红兔烈马上摔下来的,也的确是一位老者。
但不是他。
他只是借来了这个故事,以此来诓骗那些天真无知的小少爷小丫头们去下注而已。
为的便是让自己也能从中获取几分利润。
“要开始了。”
陈然已然做好了看戏的准备,他已经等不及去看红兔烈马冲过终点线之后,万众欢呼的场景了。
那可真是最棒的场景。
嗡~
一声极其雄厚的钟声响起的瞬间,十五位驭马师便同时双脚一蹬,从原地跃起,飞速跨上了座驾的马背。
所有人都捏紧了缰绳,体内灵元涌动,压低了身形,准备好迎接比赛的开始。
随之而来的,便是——
嗡~
第二道钟声,象征的,便是比赛的开始!
霎时间,马蹄飞舞,灵元窜动,数匹骏马的身姿化作赛场上的光影,从众人眼前一闪而过。
而最为人瞩目的红兔烈马,自然也是化作一道火旋……
嗯?!
众人惊疑地望了过去,却看到了格外惊人的一幕。
只见红兔烈马面色冷漠地立在原地,而坐在它背上的驭马师则是一个劲地催动灵元,并不断地催促着红兔烈马迅速出发。
然而红兔烈马却压根不搭理它,甚至觉得背上的家伙有几分烦躁,顿时便发出一身尖锐是啼鸣,健壮的身躯爆发出一股炽热的火焰。
砰!
伴随着烈焰冲天而起,那位青年驭马师便被轰飞出去,浑身衣装都被烧成了焦炭。
红兔烈马鄙夷地看了眼倒在地上抽搐的青年,反身又吐了口痰
呸!
……
陈然:“……”
蒋月天:“……”
这……咋回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