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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云平等人回到四合院后,江韶光便一直呆在自己的屋子里。

按照老流氓的说法,这小子这会儿是在养伤,但实际上,养的是肉体上的伤还是心灵上的伤,这事儿谁也不清楚。

至少叶雨蝉他们不清楚。

这事儿吧,他们虽然也都是站在江韶光这边儿的,但说到底,他们依然也不过是个旁观者,无法真切地站在江韶光的角度去体会他的感觉。

被长剑洞穿的那一刻,他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倒下的——这一点,无论是谁都不知道。

但大概也能稍微想象出来一点,那定然是对他那颗赤诚之心的致命打击。

四合院,后院。

体格健壮,反射了太阳光的光滑明亮的头顶在原子里格外显眼——顾王君带着平淡的微笑,穿着园丁模样的围裙,正细心地浇着花。

“大师兄~你说这事儿到底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呀……”

雨蝉妹子趴在石桌上,嘟着嘴,似乎仍对半月前的那场变故心存不满似的。

张若雪扫了满脸写着郁闷俩字的叶雨蝉一眼,甩了甩因为练功而发酸发痛的胳膊,无奈道:“都这么多天过去了,雨蝉你还没缓过来呢?”

“说得好像你缓过来似的——”叶雨蝉瞥了张若雪一眼,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前天晚上是谁还在那儿跟我抱怨这事儿呢。”

张若雪俏脸一红,这才想起来好像有这回事来着:“我那就是稍微说几句……咳咳……稍微说几句而已。”

“切~”叶雨蝉才不会相信张若雪的鬼话,转而又望向了顾王君:“那你倒是说说呀,变成这样……这事儿到底是谁的错呀?”

张若雪抿了抿嘴唇,插了一句:“我倒是觉得,如果那位苏小姐再有些勇气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

后院的门被慢慢推开。

怀里抱着正在熟睡的小雷子,蒋月天仿佛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一般,倚靠住门框,秀眉微凝,清俊的面容上显现出些许遗憾。

“不过,如果那苏小姐的父母没有逼着她的话,或许结局也不会是这样。”

“我同意~”

叶雨蝉果断地和自家二师兄达成了一致。

银发少女不满地鼓起了腮帮子,一想起那段苏两家的破事儿,她的心情就一直处于较为烦躁的状态。

尤其是想到苏武斌和苏紫烟命令苏雨时的语气,和那完全不把自己女儿当亲生骨肉的模样,实在是让她气得牙痒痒。

这些天她晚上睡觉都没睡好,早上起来牙齿还疼——这都快被气出牙龈炎了。

“我就觉着吧,这锅得让那苏家父母去背,苏雨反而有点可怜,不过也有点可气……她要是跟若雪一样是个没脑子一根筋的类型那就好了,江师兄三言两语就能把她骗回来了~”

张若雪眉头猛地一挑:“你刚才那话是在骂我吗?”

银发少女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没,我这夸你呢宝贝~”

若雪妹子捏了捏拳头,满脸阴沉地走到叶雨蝉面前,在后者惊恐的注视下,两拳做电钻状,不停地钻着这丫头的太阳穴。

“还叫我宝贝呢,我只是思考得少,又不代表我傻!”

“慢点慢点慢点!疼!你这是要谋杀亲师姐啦!!”

叶雨蝉一边吃痛地喊着,一边死死地捏住张若雪的手腕,这才稍微减缓了一下痛苦。

紧接着她又看向了那始终仿佛置身事外,哼着小曲儿顾王君,忍不住想听听自家这位大师兄的意见。

“大师兄呀,你觉得这口大~~黑锅要给谁去背啊?”

“我?”

顾王君闻言,先是停下了浇花的动作,转而回过头,浅淡的微笑挂上嘴角,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嗯……我觉着吧,事已至此了,还是别去追究是谁对谁错比较好。”

——出乎意料之外的,顾王君根本没有把过错专门分给别人的想法。

他一边将目光投射到江韶光所在的朴素的屋子里,一边意味深长地说道:“过去的事儿就让它过去呗,再怎么去纠结,老三和那苏家日后恐怕也不会有来往了,去跟一个未来不会有所联系的家族较真,我觉得没有太大的必要。”

“但总觉得不把锅分给某个人,心里总是很憋屈……”

叶雨蝉的话,很显然能够引起其他人的共鸣。

哪怕是一向较为沉着冷静的蒋月天也不得不承认:“大概是会有这种感觉……”

“说是这么说——”

顾王君露出了那招牌式的憨厚傻笑,挠了挠那光秃秃的脑袋:“但是我觉着吧,与其坐在这儿思考到底是谁的错,还不如想想办法,怎么尽快让老三从阴影里走出来呢。”

“十年的感情,可以在一朝一夕间破灭,但却没办法在一日一夜内忘却。”

“话说回来——”顾王君望向众人,低声问道:“你们有谁去好好安慰过老三了吗?”

面对这个问题,蒋月天、叶雨蝉以及张若雪都摇起了头。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紧接着叶雨蝉表情稍稍有些古怪地作为三人的代表,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们倒是没有,但是林鸢师姐和老师一直有在安慰老三,而且……今天早上似乎洛葵师妹似乎也去了。”

洛葵师妹?

顾王君眨了眨眼,转而无言地笑了笑——但是那张憨厚的傻笑,让人根本无法看透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

……

屋内。

“恢复得如何了?”

樱发少女坐在床铺边沿,望着那在床上坐起,背靠墙壁,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的金发青年,眉宇之间,显露出浓重的担忧之色。

面对这位意料之外的来客,江韶光只是稍许惊讶地笑了笑,正欲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突然猛地咳嗽了两声。

樊洛葵见状,慌忙想起来自己来之前有专门为江韶光熬制了有利于安神和滋养肉身的汤药,便立刻端了过来。

“这是之前问老师要来的药方,安神且对肉身修复有利。”

她将汤药递到江韶光面前,示意他尽快喝下。

“多谢师妹……”

而金发青年则是颇为感谢地看了一眼樊洛葵,紧接着手臂挪动了两下,那包裹着大量白布的右手颤抖着,仿佛根本捏不紧汤勺一般。

淡金色的瞳孔中闪现出一抹犹豫,但很快这抹犹豫就被毅然决然的坚决所取代。

还未等江韶光握紧汤勺,樊洛葵便主动抢了过来,冰冷的神色中稍许带了几分红润,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郑重:“师兄行动不便的话,我可以代劳。”

“这……不太好吧?”江韶光看上去有些犹豫。

“无妨。”

樊洛葵根本没有给江韶光反驳的机会,便将汤勺盛满汤药,体内的灵元稍许涌出几分,以北冰宫那具有一定寒意的灵元将温度降下,进而递到了江韶光嘴边。

而咱们的鸽子精,嘴上说着不太好,但还是想都没想地喝了下去,脸上甚至还有几分享受的表情——但这抹表情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一边喂着江韶光喝药,樊洛葵一边出声问道:“伤势恢复得如何了?这些日子,师兄一直在屋内,腿脚也行动不便么?”

“有点儿,这会儿手和脚可都绑着白布呢,动起来也很麻烦,前些日子,也都是老师和鸢儿在照顾我。”

说到这里,江韶光默默地叹了口气:“大概还要过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恢复吧。”

“这么久?”樊洛葵似乎有些惊讶:“老师的医术,我记得是很高明的。”

“没办法,伤到经脉了……那个叫段玉的小子,的确有几分手段。”

樊洛葵点了点头,那段玉乃是文道耀印持有之人,若是没几分本事,自然是不可能被大道所选中的。

甚至她到现在都对江韶光能够在与段玉的对决中获胜而感到惊异,尽管,那几乎是一场两败俱伤。

她望着那面色苍白如雪一般的江韶光,神色稍稍低沉了几分,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出声发问。

“这些天,师兄晚上可有睡好?”

“还行。”江韶光知道樊洛葵到底想问什么,他笑了笑,“师妹就不用拐弯抹角地问了,放心吧,师兄没事。”

“……”

沉默,在樱发少女的嘴角回荡。

她慢慢地喂着江韶光喝药,约莫过了半分钟后,这才再度开口:“我不觉得……这么久的感情,能这么快忘记。”

“也没忘,只是想明白了而已。”

“什么意思?”

江韶光笑了笑,那笑容之中,仍有几分挥之不去的悲伤,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洒脱。

他抿下一口药汤,享受着那苦涩而又带着几分甘甜的味道:“我后来想了想,我真正喜欢的,只不过是那一场烟火而已,这些年所挂念着的,也只是想再经历那样一场烟火,可惜人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了……这烟火嘛……也变了些味。”

“我倒也不怪她,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会变成这样也是无可厚非,真要说的话,只是觉得……有点可惜吧。”

可惜……么。

事实上,樊洛葵内心也觉得可惜。

因为真的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或许最后那么一瞬间,苏雨迈出了那决定性的一步的话,所有的一切都会逆转。

江韶光摇了摇头,不禁咋舌道:“我让老师不要出手,为的就是想看看,以我个人的力量,能不能让苏雨那丫头动心,仅仅是作为一个人,而不是作为某位前辈的高徒,仅仅是作为江韶光站在苏雨面前的话,能否让她为了我而挣脱家族的束缚……”

“我差点成功了,就差一点,很可惜,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吧。”

江韶光苦笑一声:“没准是我这人心比较宽,想得比较开就是了。”

樊洛葵望着江韶光嘴角挂起的苦笑,她不知道此时此刻她所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就是江韶光心中所想。

倘若是,那么再好不过。

可她害怕的是,江韶光是故意为了让自己安心才这样说的,毕竟十年的感情……真要如此豁达地去看待,那是相当不容易的一件事。

因为在她的印象里,江韶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时而懒散,时而又很嫌麻烦,但真正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去做的时候,也绝不含糊。

并且……这家伙还特别喜欢瞒着别人做事儿,有点特立独行的意思——之前买烟花这事儿,若不是她们碰巧遇见了,还真不知道自己这位师兄会玩这一出。

“倘若师兄真能想得开的话,那便再好不……”

话音未落。

樊洛葵的手,便不小心碰到了江韶光的面颊。

在这一刹那,樊洛葵有了心动的感觉——那是不可能的。

她那淡金色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出了些许疑惑之色,她突然沉声对江韶光来了一句。

“师兄,请别动。”

“咋……咋了?”

江韶光突然有些慌了,因为他发现自己面前这位本来很温柔很完美的师妹,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挪——但背后就是墙壁,他完全没有地方可以逃避。

于是乎,樊洛葵那略显冰寒的手掌便朝着江韶光侧脸上一抹。

白色的细小粉尘顿时沾满了樊洛葵的手心。

她皱起眉头,仔细地看向手掌心的粉尘,这才发现——这些似乎是市面上某些美白用的水粉,而且从量来看,似乎涂抹了不少。

再抬头望去,在看到江韶光那张仿佛预料到大事不妙的脸的同时,也察觉到了,那隐藏在雪白色粉末之下的,红润光泽的面颊。

“三~师~兄~”

樊洛葵突然绽放出了绝美的微笑。

她指了指自己手掌的粉末,笑容是那样的和蔼,那样的温柔。

“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吗?”

“……美……美白的……水粉呀~”

江韶光尴尬地笑了笑,近乎是下意识地挠了挠脸。

这一次,他的手压根就没抖。

似乎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江韶光的动作突然愣住了。

而樊洛葵则是脸色倏然一沉,右手按住了腰间的刀鞘,左手拽住被子,一把将其掀开。

望着那裹着白布的双腿,樊洛葵眨了眨眼,冷笑出声。

“三师兄,你这么多天都没运动过了,为了让你的腿尽快恢复,要不……”

“我来帮你运动运动?”

江韶光闻言,意识到自己貌似已经暴露了——

他连忙尴尬地笑了两声,紧接着一个翻身下床,那裹着白布,本该行动不便的双腿飞速地奔跑起来,整个人以迅雷之势跑出了房。

——事实上,早在十天前,他就已经彻底痊愈了。

之所以一直呆在房间里,纯粹是因为知道自己一旦出去,没过多久那必定会被自家洛葵师妹追着跑——为了偷懒,这才刻意抹了水粉,裹了白布在床上装伤病来着!

“三师兄!”

望着那健步如飞,压根就跟个没事人一样的江韶光,樊洛葵气得直接拔出长刀,追了出去。

一时间,整个四合院都回荡着两人追打的声音。

“看这模样,估计是没事了。”

后院内的众人脸上挂起无奈的笑容,各自对视一眼,紧接着便去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而正在前院抱着小林鸢,晒着太阳的云平则是微微侧过头,望着那不停地绕着院子追赶的二人,不自禁地笑了笑。

怀中的小林鸢也是露出了喜悦的表情,扬起脖子,看向了自家老师。

“老师,三师兄看样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呢~”

“肉身的话,早就恢复咯,这些天呆在房子里就是在咕咕咕,真当为师不知道嘛?不过……”

鸢儿一歪脑袋:“不过什么?”

云平的视线停留在江韶光身上,默默地叹了口气:“不,没什么……”

他是江韶光的师傅,对于这小子,他是全天下最熟悉他的人。

也知道这小子没心没肺的性格只是装饰自己的外皮,这小子真要说起来,那可是敏感着呢。

虽然现在江韶光这小子看上去一点破事儿都没有,还能跟樊洛葵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他的内心,如果想要彻底恢复的话,恐怕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是一个成长的必要的过程,而老流氓要做的,就是陪伴在他身边,陪着这小子度过这段艰难而又珍贵的时间。

当然,也不只有他。

目光又转移到了樊洛葵的身上,这位穿着红白巫女服装的樱发少女,此时此刻正提着刀,满脸怒气地追着那把自己给骗了的江韶光。

但是,老流氓可是看得清楚着呢——

这丫头的嘴角,至始至终,都扬着喜悦的味道。

是的,不仅是云平。

樊洛葵也好、林鸢也好,整个云天学院的人,都是江韶光的家人,他们这云天学院啊,虽然不大,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庞大的影响力,弟子呢,也就那么几个。

但个个都是珍贵的人儿啊,有叶雨蝉、蒋月天这群傻丫头傻小子在,老三这段路——

不难走。

“唉~真棒啊。”

老流氓躺在老年摇摇椅里头,怀里搂着正在看谱子练琴的小鸢儿,喝着可乐,吃着花生米,戴着墨镜,在太阳的光照下享受地沐浴着这午后的闲暇时光。

前院里,江韶光和樊洛葵依旧在你追我赶。

后院中,顾王君带着傻傻的微笑,浇着花。

叶雨蝉正在摸鱼偷懒,张若雪在练功前则是不停地抚摸着正在睡午觉的小雷子,蒋月天低着头,思索着晚上做饭用的食材。

总而言之,一句话——

今天的云天学院,也是一如即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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