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绝对的混沌之中。
那似乎是一片视线无法洞穿,亦无法捕捉完全的空间。
像是身处宇宙之中,但四边并未环绕有大量闪着耀光的星体,而是一片朦胧的浑浊。
浑浊的内部,躺着她的身体。
一动不动。
或者说,动弹不得。
她在这里看到了很多。
三颗格外耀眼的仿若星辰的光点在这方混沌中诞生,紧接着,其中一颗星辰之光开始慢慢向外扩张,它开始展现出奇怪的形体,像是正在不停扭动的泥鳅。
它似乎对自己的形体没有任何感觉,紧接着,它看向了四周那片可怖的浑浊——尽管她不知道它是在用什么器官来完成【看】这个动作,但她却能感受得到,这宛若泥鳅般的扭曲之光正在观察着这方朦胧的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似乎明白了什么,它在那片浑浊中呆了很久很久,谁也不知道那是多么久远多么漫长的岁月,但最终,它似乎下了个决定。
它一口气张开了那形似【嘴】的事物,紧接着将周遭的一切浑浊都吞进了肚子里去——尽管那只是浑浊的一小部分,但它仍然做到了。
她不知道它在做什么,而它似乎也无法观察到她的存在。
它的身体继续蠕动着,全身上下那被光芒所笼罩的区域泛起了一根根诡异的尖刺,尖刺上还有大量的不知名液体——
整个过程看上去有些恶心过头,但她处于旁观者的姿态,无可奈何地观察着这一切。
最终,那些尖刺尖端的液体竟然就这么凝聚成了另一个小小的液体光团。
那光团看上去比它要小上一倍,但奇怪的是,这看起来宛若分裂一般的过程,产生的另一个体,似乎拥有自我的意识。
因为它一上来就对自己那乱七八糟的身体感到很不满意,自我扭曲,进而形成了一个高大的,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类似触手的形态。
最原始的扭曲之光对此也并未有所不满,反而通过这一次有趣的分裂实验察觉到了什么,它开始拼尽全力地吞噬着周遭的一切浑浊,紧接着让那些不知名的浑浊在自己体内来回涌动。
她好奇地望着它,似乎想知道它到底想做什么。
它一直在吞噬,也不管自己分裂出来的个体,继续吞噬者,发了疯地将自己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浑浊都吞噬进体内,紧接着——
在它的体积膨胀到极为恐怖的程度的时候,它将其一口气全部吐了出来。
是的,吐了出来。
不过那并未伴随着任何胃液——
因为被吐出来的,是三块相互平行的,仿佛被什么力量控制起来的凹凸不平的土块。
她好像认得那些土块……
因为这些土块无论形状还是那夸张到极致的大小,都像极了她念想中的某个事物。
——三大天域。
……
视线一片漆黑。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晕眩感。
眼前的世界瞬间破碎成千万碎片,斑斓的色彩终于回归了眼球。
她久违地睁开了眼。
“醒了。”
耳边立刻传来了老者沧桑的仿佛含着沙尘的声音。
叶雨蝉下意识地想从床上爬起来,但右半边身体却倏然泛起一阵剧烈的疼痛,让她不得不继续保持平躺的姿态。
“嘶——”她倒吸了口凉气,有些蒙圈地望向四周:“这……什么情况?”
四周的墙壁呈现出死态的灰色,墙壁的正中央还刻印着无数字迹端正的文字,只是那些文字看上去并不像灵泽时代的通用文字,应该有更为久远的来历。
身下的床铺是最为简朴的木床,虽然有些不太干净,上面还有一些说不清来历的灰尘。
整个房间就像是没有堆砌木柴的柴房一样,不得不承认,光是那压抑的总色调和稀少的家具,就足够让叶雨蝉产生些许负面情绪了。
而且——
房间的四个角落不知为何都有半条断裂的锁链,那似乎是用来束缚什么东西的,这儿整体也像极了囚房。
“我们现在正在灰土的正中央。”
熟悉的老流氓的声音传来,让叶雨蝉那有些蒙圈的心稍稍平静了几分。
白衫青年坐在叶雨蝉身边,一边将她搀扶成依靠着床头的坐姿,一边补充道:“准确地说,是在灰土的地下。”
“地下……”
“这儿是唯一不会被瘴气影响的地方。”坐在破旧茶桌旁的老者驾着腿,淡淡地说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和肉身,在上面支撑不了多久。”
“而且,谁也说不清那个女人会不会折返回来。”
“女人……”
老者的话让叶雨蝉脑袋一疼,她的记忆里凭空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染血的天空,破碎的长袍,伫立山巅的墓碑……
以及一道熟悉的背影。
她晃了晃脑袋,确认云平还在自己身边后,这才松了口气,道:“说起来,那个自称夜璇秋的女人她……”
“她跑了。”云平像个没事人一样说着:“然后你就晕过去了,估摸着你是扛不住瘴气,所以就先把你带到这里面来了。”
“跑了……么?”
“嗯。”云平点了点头,紧接着神色肃然地盯着叶雨蝉:“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回忆起先前夜璇秋对自己说过的话,叶雨蝉有些迷糊地晃了晃脑袋,说实话,她到现在都还没搞明白对方的来历。
“说了很多,但是都是些奇怪的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老者点了点头:“也是,那家伙总不会这么大方地把自己的目的全盘托出。”
叶雨蝉的视线终于还是挪移到了老者的身上,她感到奇异地望了老者一眼,紧接着有满脸疑惑地转向云平。
意思很明确——
这老头谁啊?
云平察觉到自家女徒弟的意思,淡笑着介绍道:“这老头姑且就算是这儿的主人了,你叫他灰土就成。”
“灰土……”叶雨蝉慢慢瞪大了眼睛:“那不就是二十一极致嘛?!”
老者对于叶雨蝉的惊讶并未放在心上:“那不过是虚名而已,真要算起来,我也只是个稍微有点能耐的老头而已。”
——神他喵【稍微】有点能耐。
不过这回极致出场带来的惊讶只持续了短短几秒,毕竟咱们雨蝉妹子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二十一极致虽然的确个个都是大佬,但好歹咱们也见过不少次了。
所谓见怪不怪,便是这个道理。
“话说回来——”云平带着不知名的坏笑,眯着眼,饱含深意地望向老者:“之前跟你说的那件事,考虑好了没?”
一听到云平提到那件事,老者沧桑的面容上顿时扬起几丝尴尬,他换了个比较端正的坐姿,但看上去还是很邋遢:“说实话,你这是抢劫。”
“你又不是没被我抢过~”云平嘿然一笑:“也不差这一次嘛,你说是不是?”
——完全意义上的强盗发言。
叶雨蝉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望着两位大佬之间的对话,迟疑了几秒后,这才问道:“什么事啊?”
“还不是你的事。”灰土瞥了眼叶雨蝉,不满地哼了一声,紧接着便恼火地指着云平那张欠扁的笑脸:“这老混账他娘的说要给你重塑肉身,跟我要三抔灰沙,真他娘的黑啊……”
“三抔……”叶雨蝉挠了挠脸蛋儿,完全不能理解地指了指头顶:“咱头上那灰土不是很大一片吗,三抔应该不算多吧?”
“那是灰土,不是灰沙。”
“啥?”
大概也是想到不拿出真实例子来,叶雨蝉是无法理解的——老者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接着便伸手一甩。
大量的灰色沙粒从他掌心凭空浮现,在地板上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山丘。
他的手指宛若舞蹈般舞动着,一阵又一阵诡异的波浪在这灰沙堆砌成的山丘中回荡:“灰沙是我体内的精元,如果说灰土是肌肤的话,那灰沙便是我的内脏。”
“倘若真的要重塑肉身,区区灰土是不可能的,得要灰沙才行……”
伴随着那舞蹈的手指,地上的灰沙居然开始慢慢凝聚成人形,虽然看上去很是朦胧,但的确已然有了人类的形态。
而随着老者的一声响指,那由灰沙组成的人形瞬间崩塌,又回到最初松散的阶段,散落了一地。
“我大概明白了……”
叶雨蝉了然地点了点头,紧接着望向了云平:“所以这灰沙会贵重,而这灰沙又是我重塑肉身的必要条件?”
老流氓笑得相当欠揍:“是这样没错~”
“所以……”
雨蝉妹子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奇异:“用灰沙重塑我的肉身,也就是说……”
“我要变成沙雕了?”
…………
她的脑洞到底是有多他娘的清奇啊?!
而且最重要的是,云平发现自己居然还没办法反驳她。
“啊……”老流氓无奈地扶额,紧接着晃了晃脑袋:“咱们先不谈你到底是不是沙雕的事儿,比起这个,咱们可以准备动身前往帝皇阁了。”
“帝皇阁……啊,是那个缚魂锁……”
“而且咱们得快一点。”
提到此事,云平的表情又凝固起来。
察觉到老流氓神态不对劲叶雨蝉也皱起眉头:“怎么个意思?”
“在你昏睡的这几天里,鸢儿她们联系我了。”
“林鸢师姐她们?”叶雨蝉神色一惊:“她们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不。”
云平摇了摇头,“她们用我留给她们的法阵,给我看了一封信。”
“信?什么信?”
面对叶雨蝉的疑问,云平将一封古朴的信封从纳戒中拿出。
紧接着,放在了叶雨蝉身边。
那是来自她曾经见过一次,之后便没什么机会见第二面的——云天学院大弟子的信。
同样,也是一封——
“求救信。”


